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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b】那天我深陷于巨龙之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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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火:

距离我从理查德的洞穴里出来已过了一周之久,山脚下的小镇还是一如既往。恶魔、雇佣兵、还有我那并不愉快的身世仿佛都被裹进了那个夜晚里。我回到了那家酒吧,兽人雇佣兵们正准备去出任务。他们连指甲盖都完好无损,看来那天晚上恶魔的目标的确不是他们。






为首的兽人看到我,冲我招手,我走过去,说着能见到他们是我的幸运。其实我无需说这些奉承话,但是为什么不呢?毕竟简单的夸赞能让大家都心情舒畅。




“怎么会呢,安娜小姐,你...你可真美。请容许你献于我们游吟诗人的祝福。”




兽人佣兵结结巴巴,“美”是唯一能从他脑子里挤出来的形容词。他磕磕绊绊地说话,请求我的祝福,期望我能为他们带来好运。








游吟诗人有很多分支。大多数当游吟诗人的都努力以不饿肚子为目标,一般就是在旅途各地编编故事吟诵诗歌。还有一些游吟诗人有点能力,在路上顺便接几个任务,解决了再高声抒发抒发自己充沛的感情,钱和名声就能像雪球一样滚起来。我呢,就是属于这种类型,平常什么杂活都干一点,但钱袋沉甸甸主要还是因为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祝福别人的游吟诗人。说是祝福,这是指我能帮被施法者避免掉无关紧要的小麻烦,并且在危机来临时可以提前发出预警 —— 相当于第六感之类的东西。带有这种能力的人要么是天生好运气,要么就是血统的原因。




我从小在神殿长大,猎杀恶魔那么多年,只要做的事不是明显作死,那我本人就可以一直健康地活蹦乱跳。没想到我逃离家族后还得靠戈弗雷这神殿血脉来过日子,但不用白不用,放着烂掉岂不是可惜。








我嘴里一边念咒,一边在空中徒手做着旁人看来高深莫测的手势,最后一缕白烟从我指间飘进兽人佣兵的眉心里,一整个佣兵团感激涕零,冲我鞠躬道谢。他们掏出银币,我摆摆手推开 —— 他们自己温饱就是个问题,我要这点银币还不如直接去抢劫富豪的储物箱。






我推开门,正准备离去时,身后的佣兵们叫住我。


 


“安娜小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我...我们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但是我们上次去山脉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情报,有点奇怪,希望你能小心。”他们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那天我们无意中在林子里迷了路,最后拐到了溪水边,发现岸边开满着黑色的花,花茎的刺上沾满鲜血。然后我们,”他们互相看了看,眼底藏着恐惧,“我们看见人族国王在那里,那些花一直爬到了他和他的侍卫们身上去,然后听到他们在讨论深渊里有他们要取回的东西。”








我很清楚那些花代表着什么。




我曾在神殿的理事院见到过。月光照亮它们的藤蔓,纯黑的菱形花瓣滴着血,缠绕在白色的大理石柱上。父亲的低语从里面传出来,我从门缝往里窥探,看见他双手握拳,眼泪在他的下颚聚成很大一颗,最后滴落到地面的花上。他声音都是颤抖的,里面满是悲哀,对着面前的黑影说。






“如果只有这一种方法的话,我同意用两个女儿自愿献出的生命换取神殿与你们五年的和平期。”




黑影在空中飘来晃去,彻底分散后又聚集回来,它模拟出的细弱嗓音竟有那么一瞬间像刚出生的婴儿,“必须得是自愿才行,大主教大人。她们可是会变成魔鬼的收藏品,肉体和灵魂会被玩弄、折磨到生不如死,然而她们无法死去,会成为永生的禁娈。” 




我的父亲身着雪白圣服,跪在地上身体瘫软。他痛哭着,双手捂着嘴,压抑的嘶吼从他指缝间流出来。他最后哭得喘不上气,但听到魔鬼的话还是点点头,


“戈弗雷家的孩子永远忠于神殿,忠于家族。她们会同意的。”








恶魔缠绕在他身上,吸食着他抑制不住的痛苦 —— 这说明我的父亲是爱我们的,恶魔的特性不会说谎,他真真切切地在为他两个女儿不久以后的牺牲而感到难过。但现在这个痛哭流涕的人,也确确实实想让我们死。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确信不疑,他现在的痛苦主要来自于已经预见了我们的死亡。






我不怕死,在那之前也从未想过背叛神殿和家族。我生来就是戈弗雷家的人,要死的时候光荣地去死也是我应该做的。我应当听话,从小我就知道我未来的某一天会为家族而死,猎杀恶魔和步入地狱其实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我也真的以为我到了那一天会亲手盖上属于自己的棺材板。






结果在十六岁的那年,看到父亲的哭泣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恶心感和一种未知的东西攥紧了我的心脏,掐住我的脖颈。






我感到疼痛。






于是我逃跑了,奔向自由。






然后在八年后的今天发现恶魔的影子其实从未离开过我。










我礼貌地冲佣兵们道谢,他们笨拙地鞠躬,重复夸奖我是个大好人。






说我是个好人可真是个笑话,不然我当年也不会逃走,留下日渐衰落的神殿和被反噬的父亲。他的死讯我一周前才听过,外传是病死,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恶魔吸食痛苦和生命过多而亡的典型案例。






比起我不甚美好的童年和莫名其妙得来的好人卡,佣兵们说的另一件事更让我在意。






人族国王和恶魔提起了深渊,理查德在的地方。








我这几年过得悠哉悠哉,没牵挂没忧愁一身轻,自由自在地在王国各地晃荡。所以说人还是得有点压力,我这种日子过得久了,倒是养出了一身随心所欲的坏毛病。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不是什么大危险,我总是能运气好活下来 —— 我在逃脱恶魔之后又存活至今,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头上有扑腾着小翅膀的主角光环。




我又站回了理查德的洞口面前,思索着深渊的事。








这次我进去得轻车熟路,施咒躲开一大片威力足以致死的攻击,稳住身体之后冲面色不善的巨龙行礼。




我表达有误,这已经不能算是面色不善的程度了。洞里被炸出一片焦黑的坑,怒火几乎能在他晶黄的眼睛里实质化,他瞪着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下一秒就要把你分尸”的气息。为了避免真的出现这种自己把自己搞死的结局,我想在他做出下一波轰炸前开口,不料却被他打断。




“这次你来又是因为什么?庇护、财富、权利、亦或是我的生命?”






他盘踞在金银财宝上,像个高高在上的国王。他高声嘲讽,像是看穿了我的目的、我的情感、我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永远正确,预期着我怀藏着卑鄙的野心与阴谋而来,提前对我这个小蚂蚁发出警告。






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开始轻笑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全然不顾这明显又是一次找死行为。他多年以来的正确败在了我的手下。我理解他,毕竟以前从没有人敢像我一样直接闯进来。他以为我深藏不露,其实没有,我是如此的简单易懂。




我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感到好奇,于是就来了。






就这么简单。








理查德上次的仁慈不能代表什么,这点我很清楚。他的危险性我亲眼目睹,要不是刚刚我躲得快,可能我的尸体都会直接化为灰烬,但这点不在我的顾虑之中。




“并没有,理查德大人,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感谢您上次的收留,这次前来拜访您。”






他从金币堆上抬起脑袋,盯着我足足五分钟,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他开始狂笑起来。




“拜访?你的骗术竟拙劣到如此地步,你到底是有多么愚蠢?”




“不,理查德大人,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可以给您证明。”我抬头吟诵咒语,验谎术在我头上闪过,最后化成一道白光消失,显示着我嘴里吐出的话没有一点谎言参杂。






他整条龙像是被噎住了,笑声戛然而止,整个身体僵硬得像块棺材板。我忍不住笑得发抖,不是嘲讽,只是为这难得一见的奇景而感到幸运。我敢打赌我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敢对深渊之主这么做还能安然无恙的人。






理查德没再说话,他像是要找回脸面,毫无温柔地把我从地上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扔到了深渊对面,也就是洞穴深处。






我现在嘴里冲他不停地叨叨,山洞里有微弱的回音传来,“其实理查德大人,这也没什么。你知道吗,我们游吟诗人比较重情,一定会用我们的友善来报答别人的帮助。以后增进感情久了,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他扫视我一眼,我立马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闭嘴,然后他总算开了口。






“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你所谓的增进感情了,游吟诗人安娜。”他在说“游吟诗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拖长重音,“你作为拜访的第一句话就要在谎言里度过吗?”






我无奈地摆手,索性把话摊开来说,反正他也看出来了。




“那现在请听我坦诚。我以前的确是一名巫女,但这行已经很久不干啦,游吟诗人是新职业。”






他愣住了,那惊讶的神色中带了一点不自然的气愤。这就像是他要对我这个犯人严刑逼供,结果刑具都没掏出来呢我就拍拍屁股,把什么都招了。他这幅模样不是因为我现在才揭开我的隐瞒,只是因为我的不合常理,接二连三打破他的正确。为了避免他恼羞成怒干出什么其他事情,我赶紧着把话题抛到深渊身上,






“深渊,就是咱们面前这条河,真的什么都能变出来吗?”






理查德把他自己的洞穴搞得整整洁洁,反倒是这条把洞穴分为两边的河里面像是垃圾场。无数奇珍异宝闪着金光,却被胡乱堆砌在漆黑的河水上。要不是在我面前的是理查德,我简直要感叹这深渊的主人真是个不识货的家伙。






“当然,深渊是欲望的集合体。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那么他们的欲望本源就会从河里滋生,可惜弱小的人没有权利享受这些。”






我继续问,话题接近了我这次来的目的,“那恶魔呢,它们以痛苦为食。人说痛苦来源于欲望,您就不怕它们利用这点钻空子?”






“恶魔那种精神攻击可有可无。“他嗤笑一声,明显表达出不屑,




“而且你好像搞错了一点,痛苦来源于欲望不被满足,而我拥有着一切,那些杂碎算什么。”






我想了想,理查德的话意外的有道理。恶魔对他来说是如同饼干渣 —— 他的字典里只有想要和不想要两个词,被他看上的东西永远没有能力说不。他不需要选择,而痛苦恰恰大多数时候都来源于选择,更确切的说,是在选择中被迫失去的东西。






人选择恶,那他就会被善制约;我的父亲选择了家族,他就要失去两个女儿的性命;我选择自由,那神殿和父亲的生命我就无能为力。无论怎么选,我都会发现自己无法留下所有自己在意的事物。这不禁让我疑惑起来,理查德到底是真的没有经历过失去,还是说他从未有过能在心底留下一席之位的物件,或是人?








我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并且表达了想要离开的意愿。理查德把我扔到洞口。临走时,我向他道谢,多加了一句,






“您其实没有传闻中那样嗜杀恐怖。”






他眯起眼,




“只有疯子和无知者才没有恐惧,而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安娜。”






我笑了笑,不打算反驳。正准备走的时候一个洞口边龙尾巴一闪,一个坚硬的东西朝我甩来,我侧身接住。这是一个金杯,上面镶嵌着红宝石和碎钻,源源不断的魔力从里面散发出来。






“这是给你拜访的回礼,疯子。不管你有什么意图,尽管冲我使出来,我不介意陪你多玩玩。”




那条龙尾巴已经缩了回去,理查德的声音从洞里传出来,带着些玩味和兴趣。






哦不。




幸好没有人看见。




我现在正举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笑到瘫在地上,眼角硬生生笑出泪花。






理查德说得对,我是个疯子。换做旁人定会跪下感激他的恩赐,而我却在狂笑。








笑他这不合时宜的可爱和被我定义的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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